记于14年8月18日

月初看电影,月末写影评,让时间和他人看法榨干自己所购买那张电影票的剩余价值,我觉得也不算坏事。起码的一点好处在于,万一出现自己会错意的地方,经他人影评点播,发出“原来是这样”的喟叹,总不会丢人于无形。曾经就出现过看完《穆赫兰道》和人大谈特谈女权主义同性恋者的消极抵抗的怂事,原片本来内容可自行谷歌。

作为韩寒的第一部电影,《后会无期》当然够不着“极好”的赞美,但也终不至于“烂”。所谓“韩寒和魏德圣之间隔着一百个郭敬明”(人民网评论)。无论这句评论是指电影导演水平还是怒黑其中一导演身高,或是用一种伪科学的叙述方法描述台湾海峡的物理宽度,我们总能想见,人民群众对于《后会无期》这部片子还是相当看得来的,毕竟人民网最代表人民。

看到影院屏幕刷出演员名单,听到ED响起《平凡之路》时,我不由为韩寒惋惜。纵使在微博上,他再三就三观等问题和小郭同学划清界限,在我还未成其家属为之建言献策之际,岳父还是犯了和郭敬明同样的错误:三句话不离本行。

在观影之前,询问朋友看完感觉如何,便回答“叙事单薄、段子不错”。我想,作为小说作家,无论如何是没有让故事单薄的道理。究其原因,《后会无期》的叙事并不单薄,相反,它的故事还相当丰富。然而,丰富的故事止步于言说的语句,而并未通过银屏的画面场景来展开。苏米有她和“王八蛋”前任的故事,浩瀚有他父亲经由刘莹莹传信的真相,阿吕有他和亡妻的伤怀。这些故事,本应作为真正的故事被拍出错落有致的个个桥段,但是却被一句接一句的对话带过,往往还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金句”来收束“点睛”。诚然,小说主要通过对话来展现人物心理,铺开叙事脉络,可电影不一样,观众绝不会满足于听人给我念小说对白,他们所需要的是把对白中的故事铺展成具体的画面和剧情。郭敬明《小时代》中大篇幅的旁白和《后会无期》中降低叙事成本的大段故事性对白一样,是作家跨行拍电影的职业病,他们想拍出有血有肉的故事,却习惯性地止于言说。

印象深刻的是我很喜欢的袁泉在念那句微博经典段子时的纠结。“喜欢就会放肆,但爱是克制。”这种话放在小说里没有问题,但放剧本就不合适了。我们根本无从找出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来让你发出这样一句文艺气息梨花带雨的喟叹。也不怪电影中袁泉念这句话时难以拿捏语气的尴尬。对于电影叙事止于言说的编剧或者导演,不妨尝试指导下话剧或歌剧。比如我们在看莎翁的戏剧时,绝不会因为对白的冗长而感到不妥。毕竟电影戏剧,艺术形式不同。不如我们做个实验,将袁泉的这句台词改成莎士比亚风格:

哦!浩瀚先生!是让喜欢化作命运的暴虐的毒箭射向我们所钟情的对象,还是克制这来自人世的天涯的爱意以藏在心底?这两种行为,究竟孰是孰非?

这样在舞台上声情并茂的诵读,毫无违和感。

关于主题中“止于言说”的观点我就讲到这里。《后会无期》中也有一些非常有趣的小特色不得不提。一个是韩寒式的现实嘲讽。

也是在韩寒著作的《一座城池》(听说拍成电影票房500万,投资方也是蛮拼的)中,男主角在垃圾场旁边夺走了女主的初吻。吻完后,他说出了大意如下的话:“我选择在垃圾场旁边和你接吻是想让你知道,生活绝对不会像电视剧一样浪漫,它本质上就是这么噁心。所以你也不要有那些浪漫的幻想。”《后会无期》电影里,浩瀚父亲的真实死因不是葬身于大风大浪的海洋,而是喝酒后抽烟失火把自己烧死;阿吕才说完不让印有妻子遗容的头盔染上一点灰尘,下一秒就被江河突然启动的汽车甩在了满是黄沙的马路牙子上。没错,生活的本质没有那么多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更多的则是操蛋和失意。乐此不疲地表达这一点,算是韩式幽默的一个组分,我挺喜欢。

再就是音乐。有一句概括很到位,“电影原创的都不好听,好听的都不是电影原创”。邓紫棋的《后会无期》初听感觉惊艳,看完回去一搜索发现是填词版的《The End of the World》。还有苏米的手机铃声《Que sera sera》,以及只出现一会儿却让我印象深刻的西游记插曲《女儿情》(郑均翻唱?),都很好听,也都不是电影原声。然后我要吐槽下那首《平凡之路》了。我永远都无法明白这首没有高潮,结尾还加入奇怪说唱,水平可能拉低朴树创作生涯总评分的歌曲,是如何在各种SNS平台大红大紫的。或许因为我学古典乐,理解无能,不服的话你是对的。

最后就是陈柏霖在片尾出现时的发型了。这个直接激励了我把头发留长扎起来的决心,即使到目前为止,只有寥寥几人对我这一想法提出过积极观点。不过发现这个发型需要配合浓密的胡子使用,想着自己到时候头发长了万一胡子不够长显得妖孽,还是有点小焦虑。

最后我突然意识到了《后会无期》基础设定的奇葩之处。出发的动机主要在于送江河从国境最东到国境最西当老师,问题是哪里的教育职能部门有如此大的权利或者闲心调度单独一个老师从祖国的一端跑到另一端教书呢?难道是一种显性的暗示?韩少的下一部作品将和这个过度强调的“一路向西”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我们拭目以待咯。